拙冬

【完结】纯爱高中生会对见习魅魔说yes吗?(十五)

魅魔消失的第五个小时,她的前任宿主彻底没有办法了。一开始,他指望着鸣子的肉身从某个地方凝结出来——以她的说法,成功的变身理应在距离法阵不远的地方重塑躯干。但是他几乎恨不得去敲整栋楼住户的门,也没有在家附近看见鸣子的半片影子。

 

他想过会失败。也许她会忘记一切、会身体不全,或者再一次变成一个孩子。这些都不要紧。但如今,除了他手上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,她蒸发得是如此彻底,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。她的恶魔气味被剥离掉了,地板上的金色头发在他眼前挥发。佐助毫不怀疑不久后,她会在自己的记忆里面貌模糊,在所有人的头脑中消散。他拉开自己的衣领,发现那枚契约印记已经消融了。

 

一开始,宇智波佐助想着自己需要耐心等待。变成人应该没有那么简单,总归得花些时间。他在公寓内外强压着心火闲逛,好像只要维持着这种散步的状态,她就会轻而易举地回来了似的。不过没什么用处,老天看出来他的外强中干,恶劣地捉弄他,怎么样也不肯把那只天真的恶魔还回来。

 

几小时后,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,生怕鸣子回来的时候自己不在。佐助没有打开衣柜,生怕那里并不存在着一个女孩花里胡哨的衣服。他也没有翻开冰箱,虽说鸣子昨晚偷偷吃掉了半罐巧克力冰激淋还以为他没发现;他不愿去见证那盒他并不中意的食物,其实根本没有开封过。恐惧如同丝线一样飘动着,漩涡鸣子的样子在他心里迅速地剥落,而他对此毫无办法,只能拿一支笔在手上反复写下她的名字——但令人惊惧的是,墨水洇在皮肤的纹理里,下一瞬间便变得无影无踪。佐助张开手,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了。

 

也许她只是在某个地方躲起来,故意吓他的。魅魔喜欢恶作剧,他知道这一点。也许她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,他可以等。宇智波佐助正在见证她带来的最后一场魔法,而这一切终究会成为幻象。回忆像融化的雪糕缓慢地下坠,他徒劳地用手去接,却怎么也阻挡不了高温天气和地心引力。漩涡鸣子变成了干涸在水泥地上的一片印子,而佐助站在太阳下满身冷汗,眼睁睁看着她挥发。可她不是我治愈创伤的一段幻想,他想,她就是她。

 

然后他突然意识到,任凭再怎么自我欺骗,魅魔都不会回来了。这个事实过于清楚明了,甚至让他感觉不到伤痛。好像她就算离开也不想让人难过一样,他就站在房间中央,等待天色暗下去,也等待着漩涡鸣子从脑子里被擦除,从她柔软的脸颊到金色的头发,最后只剩一双孤零零的蓝眼睛还在望着他。魅魔好像很怕孤单,没有人记得她,她会不会难过?

 

这个过程来得太快,佐助甚至来不及为此表达自己的愤怒戾气。他很快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站在屋子里发愣,只觉得胸口剧痛,喘不上气来。几分钟过后他才感觉心脏的痛苦舒缓了一点,开始回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,但是总感觉记忆里跳过了很多重要的片段。

 

不应当有什么遗漏的事情吧?他走到厨房,打开冰箱,发现没有什么食材可以准备晚餐,便整理衣服打算出门。宇智波佐助,一个普通的高中生,正在度过人生中最后一个悠闲的假期;两年前哥哥去世让他心情不佳,但现在丧兄之痛好像已经淡忘了许多,这让他感到有点不可思议。过去一年他还考了驾照,认真准备了考试,现在距离毕业典礼不差几日,他应该开始考虑准备大学生活的用品了……

 

好奇怪。他坐在黑暗的玄关准备穿鞋,总觉得忘掉了很重要的事情。佐助突然想起白天自己在浴盆里放了热水,现在应该都凉透了。他没有上午洗澡的习惯,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。于是他从玄关走进盥洗室,黑色里似乎有晦暗不明的生命搏动,让他感觉不适。他点亮灯光。

 

浴缸里坐着一个女孩子,表情无措,正在怯生生地看着他。

 

 

 

宇智波佐助感觉自己正在经历最糟糕的一天。他刚刚拿花洒使劲冲了一下那个陌生女人,生怕她是什么恶鬼或是妖怪。她在水里又叫又骂,气得脸都青了,一个劲吵吵冷,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类。宇智波佐助只好丢给她一件浴巾,叫她自己爬出来。

 

那姑娘说话倒是清楚,但压根想不起来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。来路不明的人又失了忆,看着像个会用美色欺诈的骗子,要么就是个在逃的犯罪分子。佐助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叫漩涡鸣子。这个名字似乎有很大的质量,好像一下子坠进了他的胸骨和膈膜,让他很不舒服。

 

漩涡鸣子套了一件宇智波佐助的衣服,看上去一肚子火气,嘴里一直喊着“又不是我想跑到这里的”,感觉眼泪都快喷出来了。佐助拿她没办法,只能点了外卖,看着这个陌生人在他家餐厅狼吞虎咽,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。她又没有衣服,除了等佐助第二天买了衣服给她送来别无他法。宇智波佐助坐在桌子对面,看着她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,内心突然有违背理性的情绪升上来——很温暖,像是生活理应如此,自己注定要注视着这样一具生命。他疑惑了许久,才肯承认那感情是高兴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鸣子见他一直看自己,奇怪地摸摸自己的面庞,“我脸上有东西?”

 

佐助也解释不了,只能说:“我可以借你钱。但是记得还我。”

 

她大手一挥,脸上还粘着饭粒,理直气壮地说:“联系上了家人,我会把钱还给你的!”

 

“家人”是一个普通的词汇,谁都可以随意运用它。不过她说出这个词,竟让佐助发自内心地开始担心:她真的有家人吗?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,她并没有什么依靠呢?

 

他不知道这忧虑从何而来,只是向自己解释,他是怕这个可疑的家伙在家里惹出什么麻烦。当晚鸣子卷上毯子,宣称她第二天就会去政府部门核实自己的身份,说完这话她很快就在沙发里打上呼噜,像是累得要紧。

 

佐助站在沙发旁边,告诉自己应当回房间睡觉了。但是他的双腿似乎不这么想,钉在地上片刻不挪。他没法把自己的视线从鸣子身上移开,好像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贵重物品。那张脸对他而言熟悉得莫名其妙,他好像很清楚它的种种情态。漩涡鸣子在梦里喃喃自语,他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,只知道这个声音他想要再听一遍又一遍。他就站在沙发边,找了魔一样盯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,好像他走投无路了许久,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口,哪怕这条路他走得跌跌撞撞、满身尘埃。

 

于是乎第二天早上他一边骂自己蠢,一边顶着困得发疼的头去商场给那个奇怪女人买衣服。不知道为什么,逛女装店本应该让他不好意思,他却感觉驾轻就熟。到家之后他才想起,自己压根忘了问漩涡鸣子的衣服尺码,就自作主张地结了账。不过金发少女对此似乎并无意见,收到一套衣服就已经足够开心;她一见房屋主人走进玄关就自然地接过礼物,咧着嘴把裙子往自己身上套。

 

她都不知道避讳一下,直接在客厅中心换起了衣服。佐助只好移开眼睛等她穿完。那套裙子严丝合缝地罩在她身上,连鞋子的码数都刚刚好。鸣子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,心满意足地笑了。

 
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?”鸣子笑道,“好合适的说!”

 

宇智波佐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。陌生女人不知何故出现在他家里,不过短短一夜就把他的心绪掏得一干二净,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做着一些自己都困惑的事情。他甚至以为自己有了精神分裂,脑子悬浮在寒冷的冰室,躯体却想着跳进足以淹没人的水域。

 

她道了谢,管他要了一张地图就要离开。佐助站在玄关不远,看着她笔直细长的腿踩进鞋里,强烈的既视感涌向眼前,似乎他早就无数次看着这个女孩走出过家门。理性让他巴不得这个麻烦赶紧消失,可心头却有一股莫名的直感在大声呼啸,要他把这个人留下。如果她离开,或许再也不会回来。一种强烈的情感在他胸口作响,他知道那是恐惧。

 

眼看着她已经打开外门,他控制不住地开口:

 

“你还……会回来吗?”

 
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。有些东西在宇智波佐助身上发生着改变,他却无知无觉。他现在只知道,自己不想再次选择孤单。

 

“我有钱了会给你送来……回来的时候,要不给你买薯片?”鸣子挠了挠左脸,很自然地脱口而出,“给你带咸味的。”

 

这句话尚未落地,漩涡鸣子就愣在原地。她扭过头睁大眼睛,嘴唇在一个劲地发抖。宇智波佐助的脸好像被阴影深切地洗刷过一遍,唤起了她再世为人的回忆,桩桩件件如同重锤,在身体里剧烈作响。她把地图册丢到地上。

 

曾经是她宿主的人什么都没说,只是张开了手臂。她的蓝色眼睛从回忆里点亮,一如暗淡天光里不舍的寒星。过去曾是魅魔的女孩子冲了过来抱住他,力气大得几乎让他感觉痛楚。他握住鸣子的手臂,干燥温暖,具有着切实的重感:再也不是曼妙的一场幻觉。漩涡鸣子扑在他的怀里,开始哇哇大哭。

 

这是一只魅魔消失的第十七个小时 这是两个人类相爱的第一分钟。

 

 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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